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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山新居的书房,格局与京城那间堆满“勋章”
的书房截然不同。
没有沉重的红木家具,没有象征旧日荣光的虎符印信。
一张宽大的榉木书桌临窗而设,窗外是新垦的田地、泛着微光的池塘和远处层叠的山峦。
桌面上,只有一盏老式的绿色罩台灯,一方砚台,一支狼毫笔,一沓质地上乘的宣纸,以及一部开启录音功能的超薄加密平板。
空气里弥漫着松墨的淡香和窗外泥土草木的气息。
谢镇山坐在书桌前。
他换上了一身舒适的深灰色麻质家居服,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。
灯光下,他的侧脸线条依旧刚硬,但眉宇间那份困兽般的挣扎与戾气,已被一种沉淀后的沉静取代。
他微微佝偂着腰,宽阔的背脊在灯光下投下厚重的影子。
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宣纸边缘,目光透过窗棂,投向沉入暮色的远山,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帷幕,看到了那片早已被黄沙掩埋的漠北疆场。
“开始吧。”
谢镇山的声音低沉沙哑,打破了书房的寂静。
这声音不是命令,更像是一种对自我的宣告。
录音平板的指示灯亮起幽蓝的光。
谢明远坐在书桌斜对面的椅子上,膝盖上摊开一个厚实的笔记本,手中握着一支笔,神情肃穆而专注,如同最虔诚的史官。
谢镇山深吸一口气,那气息悠长而深沉,仿佛要将大漠的风沙、战场的烽烟、以及数十载沉浮的浊气一并吸入肺腑,再缓缓吐出。
他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,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寂静的书房里激起沉重的回响:
“《从将军到凡人》……这名儿,是明远起的。
贴切。
我谢镇山这辈子,上半截,是给大帅府、给朝廷卖命的刀;下半截,是被老天爷扔到这花花世界,重新学着做人的‘凡人’。”
他的叙述没有华丽的辞藻,没有刻意的煽情,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直白。
他讲述漠北的风雪如何像刀子一样割裂皮肉,讲述麾下儿郎在苦寒中冻裂的手脚和依旧挺直的脊梁,讲述第一次带队巡边遭遇马匪的生死搏杀,刀锋砍进骨头时的闷响和热血喷溅到脸上的滚烫……他的语气平静,但字里行间弥漫的铁锈味和血腥气,却浓得化不开。
谢明远手中的笔在纸上快速移动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他不仅记录着父亲的言语,更捕捉着那言语背后复杂到极致的情绪——对袍泽的刻骨思念,对严苛军令下不得不执行的“屠村”
命令的终生愧疚,对朝廷内部倾轧、粮饷不济的愤懑,以及……对自身作为“战争工具”
这一宿命的无力感与挣扎。
“将军?”
谢镇山嘴角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,眼神锐利如刀锋,扫过虚空,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对视,“听着威风。
说白了,就是一把刀。
刀把子握在谁手里,刀锋就得砍向谁。
砍外敌,保境安民,那是本分。
砍自己人……嘿!”
他冷笑一声,那笑声里充满了苍凉与讽刺,“为将者,哪个手上没沾过自己人的血?要么是军令如山,不得不为;要么是争权夺利,身不由己。
‘一将功成万骨枯’,这话听着悲壮,细琢磨,全是血泪和腌臜!”
他顿了顿,端起手边的粗陶茶杯,狠狠灌了一口浓茶,仿佛要用那苦涩压下喉头的腥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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